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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一章 遇見李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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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車內放著冰塊消暑,倒也沒有鄭若想象中那麽熱。王縉之倒沒覺得車中多了一個人就會不自在,他依舊慵懶的靠在大軟枕上,雙目微闔。鄭若就沒有那麽自在了,總覺得坐在這馬車中,和王縉之一起,說不出來的難受。像是身上有小蟲子在爬一般,讓她總想跳車離開。

王縉之將她一切舉動就收入眼底。讓他好奇的是她的一雙眼睛,幽深的如同宇宙洪荒,又仿佛是一口枯井,沒有生氣。在她十三四歲的稚嫩年齡來說,這樣一雙眼睛,極其不相稱。

也許是受不了車內壓制的氣氛,鄭若將車窗的簾子掀開了些許。外面灼熱的氣息就撲面而來,馬車似乎並沒有什麽明顯的目的,只是在城中各處轉悠。

她擰了擰眉,轉身問道,“不是去郡守府嗎?”

王縉之換了個姿勢,讓自己躺著更舒服些,淡淡的開口道,“不是。”

鄭若撇了撇嘴,轉過頭去,不再問。這是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了。馬車已經轉進了市中,鄭若見到賣米糧的鋪子外面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,前來買糧的人,各個手中都拿著大大的袋子。每個人臉上都是一臉的著急。

“沒有糧了!”一家糧店的夥計喊了一聲,隊伍中的人就開始罵罵咧咧起來。

“前些天,一片金葉子還能換上幾十石的糧食,三天前,只能換一石糧食,昨天只能換一鬥米了。今天是三片金葉子才能換一鬥米,即便是這樣,還有很多人買不到米。”王縉之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,輕輕的說道。

鄭若沒有說話,心道還好早就讓許一買好了糧食。

“前些天,早就有人在市面上大肆收購糧食。”

王縉之的話讓鄭若心中一跳,沒有接話。

“也不知是誰居然這麽有先見之明?”王縉之像是在猜測,雙眼卻是笑瞇瞇的看著她。

鄭若沒有接腔。

馬車繼續往前走。車內又恢覆了靜謐。

走了一會,鄭若還是沒忍住,有些不耐的問道,“究竟去哪?”

“沒想去哪,就是想和你一起……”這句話到了王縉之咽喉處,馬上就要脫口而出。好在他自制力強,硬是將它給咽了下去。臉上卻有些不自在起來,耳根處有了一層薄薄的紅色。

他坐正了身子,不知從何處拿了一套玉石的茶具。拎起了角落小泥爐上的銅壺,剛剛沸騰的水高高的註入了玉石茶壺中,拿在手中晃了幾晃,將水倒掉,再一次往茶壺中註入了沸水。然後將茶壺中的茶倒入了玉杯中,推到了鄭若面前,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。同時也為自己倒了一杯茶,端起之後放在鼻尖聞了聞,淺飲了一小口。

“這是江南一帶的野茶,雖是有些苦澀,卻很香,先苦後甜,回味無窮。”

鄭若不得不承認,眼前這個男子是她仇人之一,可是不管是他的茶也好,他茶藝也好,都讓她有種驚艷的感覺。

這人天生就是個妖孽!

她在心中恨恨的腹誹。還是端起了茶,碧綠的茶湯在潔白的玉杯裏,猶如翡翠一般誘人。

“這茶很香,我取了個名,叫它碧螺春。你看好不好?”

茶很香,男子的聲音很是低沈,像是醇厚的美酒,又像是滑過指縫的沙。鄭若擡頭看他,他的雙眸很亮,就像是夜幕上的星子熠熠生輝,眸底深處仿佛有個漩渦,一望之就會被深深的吸入。她看見他的眉眼彎起來,並在自己的眼中逐漸放大。她聽見他說,“鄭氏若娘,你是不是有種習慣,過了河就拆橋?或者說,你習慣將我利用完了就扔了?”聲音之冷冽,讓鄭若感受到了萬載雪山上吹來的風。第一次,鄭茹見識了王縉之的另一面。讓她知道了真正世家門閥貴公子的怒氣。前一刻還像是三月的春風,下一瞬卻像是臘月裏凜冽的寒風。

王縉之,生氣了。

驀然一驚,鄭若臉上出現了不大不小笑容,卻是有種被人看破心事的尷尬。

“九郎為何會如此說?九郎救了阿若兩次,阿若對九郎可是感激不盡呢——”

“是嗎?”王九郎放下手中杯子,雙眼灼灼的看著她,忽而笑開了,“為何我沒有感覺到呢?我只感覺到了你對我的討厭,仇視。”

“哈哈哈——”鄭若訕笑了兩聲,心中卻有一種沖動,要質問他為何會對自己做出那樣的事兒來?猛然想起,那件事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生,她就算問了,也是自取其辱罷了。但是,難道就因為他還未做過,就可以放下上一世的仇恨嗎?鄭若輕聲問自己。不,她沒法忘記。就是這個男人,讓她感受了女人最痛苦難堪的事兒。所以,她沒有辦法原諒他!即便他前後幫了自己那麽多次,那也是他應該做的!

“九郎真是愛說笑。”鄭若說著,看向他的時候,眼中又露出那種傾慕的神情來,“九郎難道你不知,我對你的傾慕之意嗎?”

王九郎伸手擋住了她的目光,心中低低的嘆了一口氣。就差一點自己就可以問出她對自己仇視的原因了。現在她看自己的所謂傾慕的眼神,他寧願不要看見。因為是那麽的虛假,虛假的令他有些說不出來的心酸和難過。同時,他心裏也是大驚。眼前這個婦人,居然可以撥動自己的心緒?這是在以前從來不會出現的。

他放下手,鄭若也恰巧轉過頭。王縉之心中說不出來什麽滋味,只是在心中不斷的一遍又一遍的說道,不過是一個婦人而已。在告訴自己的同時,他的心中波瀾一波一波的平息,再看她時,又恢覆到了從前。仿佛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,而他依舊是那個瑯琊王氏高貴無比的嫡子。

車中的氣氛在這一刻凝結。鄭若看向外面,不肯再轉過頭來,生怕自己心裏的想法再一次被他看破,也怕他那雙會吸人魂魄一樣的眼睛,一碰上那樣的眼睛,她就渾身不自在。王縉之再次閉上眼假寐,不再多看一眼鄭若。他怕一睜眼,自己的心緒又會出現波瀾,讓他變得不像自己。

沈香木的案幾上,兩杯清茶裊裊冒著熱氣,茶的清香還在車中彌漫,喝茶的人卻沒有了心情。

馬車依舊咯吱咯吱的走在街道上,忽然鄭若瞳仁一縮,心中湧現出狂喜。

“停車!”她高聲喊道。

“籲——”車夫拉住了韁繩,王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,“九郎?”

王縉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,看了一眼鄭若,淡淡的應了一聲。

“多謝九郎款待,阿若看見了熟人,就此和九郎別過。九郎的大恩,阿若改日登門拜謝。”鄭若說著對他一禮。

聽見她要下車,王縉之定定的看了一眼,又緩緩的閉上了眼睛,再一次慵懶的靠在大軟枕上。

鄭若掀了車簾,直接跳下了馬車。看著她往前面走去,王明低聲問道,“九郎,她到前面去了。”

“嗯。”王九郎還是淡淡的應了一聲。

“九郎,這裏魚龍混雜的……”

王九郎掀開了車窗的簾子,看見她往人群中走去……這小姑子,出門居然也不帶帷帽!幾下,她就淹沒在人群中。像是漫無目的的走著,哪裏像遇見熟人的樣子?他有些黯然的低下頭,難道只是為了躲避自己嗎?

王明半天聽不見他的回話,也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兩個人是怎麽了?車夫的馬鞭抽在馬背上,馬車緩緩的往前走去。

“停下!”王九郎輕喝了一聲。

車夫和王明兩人面面相覷。王九郎一直都是溫和的,就是發脾氣也是淡淡的,何時想現在這般居然斥責起來。

王縉之掀了車簾下了馬車,擡腳往鄭若離開的方向追過去。王明開始一楞,反應過來之後,立即跳下了馬車,手中拿著一頂帷帽,追了上去。

鄭若卻跟著兩個戴著鬥笠的人走走停停,離開了鬧市。

突然,前面沒了兩人的身影,她站住了腳步,四處環顧。這才驚覺,她居然到了一處僻靜的胡同裏。如今旱災來臨,方才坐在馬車中就看見了許多流民。心裏一慌,她快速的退出了胡同。脖子處卻一涼,一把刀橫在了她脖子處。只要她一動,就會皮開肉綻。

“為何跟著我們?”來人壓低聲音冷冷的問道。

鄭若心中卻一喜,叫道,“李大哥!”

“咦?”有個人好奇的走到她前面,然後笑著對她後面的男子道,“老四,是那個小姑子,像仙女一樣漂亮的那個。”說著還對男子擠了擠眼睛。

男子收回了刀,鄭若轉過身來,驚喜的說道,“李大哥,你們回來了?我還以為你們要到入冬了才能回來呢。”

也許是被她的喜悅所感染,李赟推了推頭上的鬥笠,笑著對她道,“嗯,我回來了。走吧,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,跟我來。”

鄭若也知道此處不是不宜多談,點了點頭。狗蛋在前面帶路,鄭若走在他身後。李赟落後了她幾步,並未立即跟上去,而是壓低了鬥笠,低聲的說道,“兄臺,青山不改,綠水長流。若是求財,給你指條明路,往前走拐過兩個彎在往左走上一段,那裏有的是金銀珠寶。小弟我乞丐一個,可沒有兄臺要的東西。還請留步!”說完,也不等對方回話,擡步追著鄭若他們而去。

等他們走出了巷子,王明和王縉之才閃身出來。王縉之的臉上一片淡漠,看不出喜怒,雙眼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說話。

“居然幫我當成劫財的小賊了。李赟指的那個地方好像是郡守府?”王明說道,“九郎,要不要繼續跟下去?”

王縉之沈吟了片刻,像是在考慮。他無奈的嘆了一聲,“阿若這個小姑子真是太膽大了,只身一人就敢跟著他走。”

“九郎,那我們是跟著還是回去?”

“二弟是個磊落漢子,倒不會對阿若做些什麽。孤男寡女,畢竟不妥當……”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,過後對著王明說道,“且小心跟著吧,不要再被他們發現便是了。”

“喏。”王明看著一臉陰郁的王九郎,心中有些忐忑。早先就知道鄭若與李赟來往,可如今他們孤男寡女的也確實不妥當。猛然間,他想起方才就在馬車裏,鄭若和王九郎才是真正的孤男寡女,鄭若和李赟去了破廟,好歹還有一群乞丐跟著呢。

鄭若並不知道身後還跟著兩個尾巴,跟著李赟他們來到西市破廟後面的小院裏,有許多衣衫襤褸的小孩們正在院子裏玩耍。看見李赟走過來,一個個都蹦蹦跳跳的過來,笑著喊“四爺好!”李赟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。狗蛋對著他們說道,“都出去玩,四爺有事了。”

“喏。”孩子們脆生生的應著。

鄭若看著他們的目光比之前柔和了許多,上一世她有個嫡子,叫松兒,三歲的時候突然得了急病死了,而她因為生他的時候傷了身子,毀了根本,不會再有孩子了。所以現在看見孩子,尤其是和松兒差不多大的,心中總是有些錯覺,仿佛是松兒對她笑一般。

“阿若進來吧,外面的日頭太毒辣了。”李赟見她傻楞楞的站在院子裏,立即招呼道。

回過神,鄭若進了屋。

兩人分主賓落座,狗蛋上了一碗清茶,就退了下去。李赟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一氣,將碗放在案幾上,舒服的嘆了一句,“這鬼天氣實在太熱了。”

方才喝過碧螺春,這時鄭若倒是不渴。見他喝完了,笑著問道,“李大哥,此去塞外胡人之地,一去一回,少說也要半年之久。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?”

“倒是沒去塞外。胡人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大事,到處都有人在集結。”李赟說著的時候,眉頭緊鎖。

鄭若心道難道司馬楚還是要開了國門,放五胡入中原?

李赟嘆了一句,“怕就怕,他們又要來進犯。”說著,擡起頭看著鄭若道,“放心吧,我雖然沒去塞外,可是你的那些東西也賣光了,該是你得的,分毫不會少給你!”

他的戲謔讓鄭若有些臉紅,倒好像是怕他卷了她的錢財,故意來討要一般。

“李大哥說笑了,李大哥不是那種貪利的小人。我怎會不放心你?”

李赟笑著看她,在懷裏摸了一陣,隨手掏出個東西,拋給她。

“呶,在林春鎮看見的,覺得好看就買了來。既然今天碰見你,就送給你玩吧。”

鄭若伸手接過,是一串手串,紅艷艷的珊瑚珠子,每一顆大約都有黃豆般大小,共有三條鏈子,中間串了一個藍色的寶石。很漂亮,和很貴重。,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那個狗血了一次啊,碧螺春當然不是在魏晉時期出現的,葉子印象中好像是乾隆時期出現的。葉子借用了一下,嘎嘎!啦啦——看見親們理解葉子,葉子心情毛好啦!

群麽大家啊!

對了葉子一直是個粗心的,打賞葉子的親們,葉子額外贈送香吻了,麽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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